夜风吹啸,其声尖锐。此刻的天地笼罩在一片幽黯之中,唯有雒阳城墙上每隔十丈所架设的火盆摇曳着零星的昏黄,于苍茫夜色中勾勒出这座象征汉家皇统城池的轮廓。
子时,秏门。
几匹甲骑急驰过城门北侧的马道,并排的驻军营房一闪而逝,最终停驻在了一处两进院的驻军营房前。
为首的男人身着红色絮衣,在将所驭马匹交由随行的甲士后又嘱托了几句便走进营房。
院内的主堂上,孙毓正与属官城门司马吴衡跪坐在一张大榻上对饮。
“阿湛。”
见到穿着红色絮衣的男人,孙毓唤了他一声,接着又对着司马吴衡道:“可让人把鱼烹了。”
“鱼还未烹煮?”臧湛将腰间佩剑挂在堂侧的剑架之上,随即脱下鞋履走上大榻。
“等你久不至,鱼杀早了就不鲜了。”吴衡道。
“怎你一人来了?阿淮呢?”待臧湛觅位坐下,孙毓拿过耳杯,捧起盛酒的陶罐为他斟满酒水。
“相国军令,命我不日拔营南援徐晃。”
臧湛的整个眉毛不知觉的拧在了一起,在端起耳杯将酒一口饮尽才缓缓说道自己来晚之事。
“军书交驰,一日三道,而事过突然,阿淮正督人收拾军械、粮秣...”
闻声,孙毓正欲举杯饮酒的手一顿,骤然转头看向他。
“襄樊之事...已至此?”
顷刻的沉默之后,孙毓嘴唇微张,缓缓放下耳杯,目光中的茫然随之褪去,取而代之的则是难以置信的震惊。
他与臧湛几人出身于青徐之地,皆受父命奉职汉帝,从命汉相曹氏,他领兵三千为城门校尉而臧湛则领兵一万为建节将军。
因所统御部众渊源于黄巾,故而常年只是负责屯戍旧都雒阳,即是偶有战事需要调遣,也必会随其他统兵的曹氏将军合兵调遣。
而今相国曹氏尚在关中,不待其他曹氏之将合兵统领却命臧湛南援,则是言明襄樊战事之切峻,已经迫于眉睫。
“阿湛!”孙毓突然出声道。
闻声,臧湛默然抬目朝他看去,见他正弓着背,双臂撑在案上,垂头紧盯着手中所捏着的一枚侯印,不知思索着何事。
灯烛映照之下,他的双目略有些空洞无神。
“我阿父虽为曹氏效死...”说起自己已逝的父亲,孙毓喉咙抖了抖,接着道:“但我等出身青徐,不同那些出身焦沛的曹姓诸将,你我终不是曹氏所会倚仗的武人...”语罢孙毓一声常叹。
“关羽素有威名,其随相国战官渡,阵刺颜良于万军之中...”孙毓压低了声音接着道:“你与之交兵,当以保住性命为先...”
臧湛一声不吭地听着孙毓说着,严峻的目光渐渐变的有些微妙。
却是如孙毓所言,他们这些人确实有不同于曹氏麾下其他诸军的地方。
因部众多为青、徐两地黄巾降军,而其父臧霸又是早年主动依附,故在曹氏诸军中,其军队建制及名号自成系统,不受节制。
他们虽在名义上从命曹氏,但实际上除了他所屯戍雒阳的别军,其父统领的徐州军队并非会随意听从调遣。
如此于曹氏而言,他们终是异己,无论如何效死也不会如焦沛人那般成为心腹之臣。
“我心中会有分寸...”
臧湛微微点了点头。有捧过酒罐,为各自耳杯倒满酒饮了一口后问起妹夫孙寿被人当街刺死一事。
“此次南征,我不知会何时归来。”
“今夜来此,我还有一事,那刺死阿寿的游侠儿,你可有寻出杀掉?”
孙毓面色阴沉,咬牙道:“贼人狡猾,尚未寻出...”
得知刺死妹夫孙寿的游侠儿还尚未被诛杀,臧湛眉头一皱,放下手中的耳杯,抬手不停揉搓起右侧的眉头。
“不过遣部下寻访时,有人见过那游侠儿,并称此人言语中有关右方音。”孙毓接着道。
“关右?此人可信否?”臧湛疑问道。
“查过名籍,出身天水郡,建安初年为避李傕、郭汜之乱来洛...虽距今已有二十载,但乡音难忘,应不会有错,那游侠儿是关右人。”
臧湛不再多言,聚神思索起洛阳舆图与他所知道妹夫被刺死经过及细节。
如此沉默良久,才又抬头看着孙毓缓缓分析道:“阿寿行伍出身,身姿本就雄壮,而那游侠儿持剑力透甲胄将他一剑刺死,又在甲士围杀下负伤从永和里过步广里从中东门逃遁出雒阳...”
“这段距离不短,其必是身壮力强。”
“相国自建安元年便下有政令,命各州郡收拢流民屯田地方。”
“此人能游历在外而不被官府督管从事耕田生产,绝非寻常百姓。”
言至此处,臧湛神情一滞,拧着眉道:“恐其出身关右豪族啊!”
孙毓神色骤变,目光凝重起来,突感到事情经臧湛如此一言,变得有些麻烦。若刺死从弟孙寿的游侠儿家世真是豪族出身,其背后必会有宗族。
孙毓目光看向臧湛,而臧湛心中似已有打算,沉声道:“虽不知阿寿如何与这关右人结仇,但要先动手为强,把他寻出杀掉,不要让他回去。”
“若让其得到宗族庇护,阿寿之仇恐难再报,届时你我还家也无法交代。”臧湛目光深处闪过一道凶光。
“阿寿是你妹婿,亦是我从弟,自会竭力!”听臧湛之言,孙毓也点头。
“且此事已报河南尹,缉捕公文在阿寿遇刺当日便已发往周边郡县。”
“他腹部尚有剑伤,跑不远!明日我便传令部众,赴往四周郡县搜寻,若遇见腹有剑伤且言语有关右方音之人,即刻格杀。”
“阿寿随我来戍雒阳时,我曾应允小妹顾好他,会带他回去,如今他被人当街刺死,我如若不能为阿寿复仇,日后还家之时,又当如何去见妹妹...”想到妹妹,臧湛觉得头有些刺痛。
“咯吱~”
正待二人谈话之时,房外却隐约间传来城门打开的沉重声,接着便传来阵阵马蹄声。
“阿衡!阿衡!”
闻后,孙毓一愣,连朝屋外唤了两声却无人答应,在他正要亲自出去察看时,却见司马吴衡带着几人急步走进院内。
从剑架上一把拿下佩剑匆忙穿上鞋履出室,孙毓声音略有愤怒道:“何故擅开城门?”
司马吴衡却是一脸苦涩的看向他,目光有意的望向身侧。
这时,孙毓这才注意到站在吴衡身边之人,正着一身绣衣,旋即神色一凛,心中默念出一个名字——“绣衣直指”
这些人掌有风闻弹举,治理大狱之权,而他们所牵涉之事,往往不是小事。
此官职原本早已被罢置,去年太医令吉本谋反之后,又被相国曹氏复置,如今曹氏代行皇权,而绣衣所指,百官莫不震恐。
“此事无关臧将军,烦请孙校尉移步相府,有相令。”绣衣御史看到臧湛先是对他一笑,又对孙毓拱手道。
孙毓拱手回礼后不再多言,与臧湛对视一眼后,交代了两句,便跟其离开。
目光锁在离去的绣衣御史身上,臧湛眉宇间泛出一抹凝重之色。
此刻出现的绣衣直指,则让他心中隐隐察觉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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